中国与全球产业链的庚子之变
2020-04-16 08: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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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望望于飞   原创 望望于飞心

庚子年在中国的历史传统里,往往都是灾变之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或是是天灾人祸的叠加。回想一下最近的两个庚子年:1960年和1900年,不由得让人心头一紧。

新冠肺炎疫情的突发,可能就是世界格局裂变的导火索。世贸组织预计,2020年全球GDP将萎缩2.5%到8.8%,全球贸易将下降13%到3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20年会出现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糟糕的经济后果。

乔姆斯基,赫拉利,约翰·格雷,还有一些全球的思想者,都在预言世界格局未来会发生巨大变化。

也有人说,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就是新旧时代的分界点:

B·C:Before Corona,

前新冠肺炎时代;

A·C:After Corona,

后新冠肺炎时代。

让我们看看中国相关的全球产业链会受到的影响。

关注全球产业链,需要注意两个重要背景,

一是对国家角色的重新审视。

新冠病毒疫情发生以后,国际社会最流行的一项运动,就是“甩GUO”。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理论露出了关键的破绽:冲突的主体是国家,而不是文明,也不是价值观。人们也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一个突出的现实:国家依然是利益代表和冲突的主体。人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构造出一个更好的主体模型来取代国家的角色。

先是特朗普以“美国优先”的口号赢得了总统的宝座,还试图继续用这个口号的升级版谋取连任;特朗普上台以后的种种做法,让国人直呼“特没谱”/疯子,但这是美国人自己选出来的总统,正需要这样一个总统来甩掉在美国单方面看来不合理的历史负担,应该说特朗普是奉行单边主义的典型代表。特朗普是商人出身,很会算眼前的帐。

再看英国脱欧问题,在经历了数任首相之后,从布莱尔,到梅姨,现在是约翰逊·鲍里斯,英国脱欧似成定局。欧盟是西方文明扎堆儿的国家,丝毫看不出他们共同的文明选择,给他们带来了多少更多共同的利益选择,英国脱欧的理由特别简单,不脱欧吃亏,脱欧可以不继续吃亏,哪怕要赔一笔巨款也要脱。

国家主权意识的强化,单边主义的回潮,“文明的冲突”的价值观分歧,酝酿着更多的彼此不信任。这是影响未来全球产业链变革的重要因素。

二是对国际秩序的重新审视

现有的国际秩序,基本还是建立在二战胜利的基础上,大几十年近百年过去了,原有的基本框架已有诸多的不适应,曾经的战败国德国和日本,在战后快速崛起,他们实际在全球经济中的影响力,已经催生出试图改变现有格局的冲动。联合国自身在调解国际关系时,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像WHO这样的国际组织,在最近新冠肺炎疫情的风口中,也会遭受来自美国的拒绝继续提供费用的威胁,美国的理由很简单:“花我的钱,就要为我服务”。

亨廷顿博士“文明的冲突”从根本上还是基于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不承认不面对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差异是不现实的,把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作为国际关系的思维主线却是十分危险的。

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是不容易勾兑的,而利益却是可以商量的。国与国之间应该在互相尊重对方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前提下,多在利益层面寻求合作。我不是国际政治理论的专家,只是一个地球人的愿望。

全球产业链实际变革的发生,

一要看动机,有动机才会有行动;

二要看能力。有能力才能真行动;

在动机方面要看两个角色,一个是国家,一个是企业,有两则消息,一则消息是:

4月9日美国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库德洛讲的一段话。有的媒体报道为:白宫官员提出,美国所有企业全部撤出中国,搬家费用政府来出。

另一则消息则是:

日本拟22亿美元资助日企撤出中国,另有超过2亿美元协助日本企业将生产线转移到其它国家。

这是美日两国政府很明确的动机。先不说美日政府的做法是否违反了WTO的相关约定(很明显直接的政府补贴),疫情让某些国家发现在某些领域对某一些国家的依赖度过高,比如90%的维生素C是来自于某个国家,会把这种状况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来源集中可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来源分散可以降低依赖度分散风险,各自的优劣是很明显的。

国内日前有人整理了“卡脖子技术清单”,从这个名字也可以看出来明显的不安全感甚至是屈辱感。潜台词应该是:不能老让别人有机会卡我们的脖子。

曹德旺应该是国内制造业领域很有代表性的企业家,他日前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发表了如下核心观点:

1。全球产业链不会在短期内得到恢复,可能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疫情后,要预防全球经济进入大萧条的可能性,需求量可能也会大量减少。出口订单减少导致企业经营压力增加,解决企业的问题关键在订单上,也许不是在资金流上。

2。疫情后,各国着手构建更独立、完整、安全的产业链会是一个趋势,会出现逆全球化的阴影。不过,在短期内各个国家很难构造出独立的产业链和工业体系,全球产业链也难以在短期内发生逆转性的变化,全球产业链在短期内不会,也无法与中国脱钩。

3。如果没有防疫物资等传统的制造业,我们也要严重依赖进口。中国必须应该有一个长期繁荣昌盛的传统产业,否则中国经济就无法实现独立自主。

4。这次的危机是史无前例的,我们首先要能够活下来,再求下一步的发展。现在不要在乎GDP增速多少,应该把国家安全、社会稳定作为第一目标。

美国和日本的企业会不会听从政府的号召呢?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讲政治,但可以肯定他们是讲利益的。他们离开还是不离开关键还要看利益,要看中国的营商环境是不是足以吸引他们。从这个角度讲,中国应该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创造更好的可以吸引全球商家的营商环境。

中国能不能留住这些企业呢?

我奶奶说:“壶里没酒留不住客”,壶里有酒,客人也舍不得走,除非是仇人。

再看看全球产业链变革的能力和现实的约束条件。

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报道,摩根士丹利认为,这次危机会放慢产业链搬离中国,而非加快,理由有二:

一,搬迁意味着新投资,但全球衰退阴霾无人愿投。经此一疫,欧美经济估计需要两年才能恢复原有的元气,中国以外的拉美、东欧、东南亚新兴市场不乏薄弱环节、易被疫情、汇率、债务三杀成多米诺骨牌,因此跨国企业未来一段时间的重中之重是保留现金、减少投资,而非新资本开支。原本一些公司在疫情前打算在中国以外投资设新厂,或者在其本国加大自动化投入,这些意向当前纷纷被延期或搁置了。

二,以TMT产业链为例,全球龙头企业几乎都认为,中国在复工方面展现的管理能力,进一步验证了它相对于其他新兴市场的制造业优势:在封城之后仅仅两个月内,疫情受控,生产能力几乎满血复活,不论是红黄绿码技术应用,还是体温、口罩、食堂隔断等公共卫生管理,以及员工的配合度,都远胜于其他潜在搬迁目的地如东南亚,后者目前正经历更坎坷的生产停摆供应脱臼。

既然是产业链,就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麦克波特的《国家竞争战略》一书早在上个世纪末已经发现并指出产业集群的产业链聚集的事实和概念,越是基于实际需求自发形成的产业链集群,就越具有吸引力凝聚力和竞争力。

一个企业可以搬走,一个产业链集群却很难搬走。就像你可以拉走朋友圈的一个朋友,却不能拉走你整个朋友圈。

再看看我们国内的实际状况如何。

和全球产业链的结合程度的一个关键指标就是进出口贸易额,麦肯锡中国报告显示:

2000-2017年间,世界对中国经济的综合依存度指数从0.4逐步增长到1.2,而中国对世界经济的依存度指数则在2007年达到0.9的最高点,到 2017年则下降到0.6。

2018年,全球进出口贸易总额39.34万亿美元,其中中国的进出口贸易总额4.62万亿美元,占全球贸易总额的11.75%,仅次于美国居第二位。中国有6000万劳动力直接被进出口企业雇佣,而间接雇佣的人数超过一亿人,也就说有1.6亿中国人直接或间接为进出口服务,他们身后至少连接着5亿人口。如果没有国际贸易,这些人的饭碗马上会受到影响。

2019年,中国GDP总额99万亿元,进出口总额31.54万亿元,顺差2.92万亿元。

从麦肯锡的报告应该可以看出中国的GDP/外汇和就业对进出口贸易的重大依赖程度。

下面是东方证券发布的一组2019年出口贸易的图表:

出口目的地

对欧盟出口商品结构

对美国出口商品结构

对日本出口商品结构

这一组图表可以显示出中国出口重要的关联国家和关联行业。

受疫情影响的国家需求下降,国内的出口必然受到负面影响,满血复工已经很不容易,更难的是订单在哪里?

由于疫情造成的产业链供应停摆,至少会有两种判断:

一,还真的离不开中国的制造业。

二,原来没有中国制造也可以。

工信部部长苗圩指出:

“中国制造”不像我们想象那么强大,西方工业也没有衰退到依赖中国。我们的制造业还没有升级,但制造业者却已开始撤离。

在全球制造业的四级梯队中,中国还处于第三梯队,而且这种格局在短时间内难有根本性改变。要成为制造强国至少要再努力30年。

全球产业链上下游需要既有选择又有互信,处于绝对垄断的地位的上游供应商,轻易使用断供的办法,对于下游产业而言,无异于使用核武器。这对双方都是巨大的伤害。被动受伤的一方,不可能不想以后防范的办法。

绝对的安全是没有的,追求绝对安全的代价很高昂,也很危险,有了绝对安全的感觉之后,很容易为所欲为。

麻杆打狼两头怕,各方都怀有一点畏惧,对彼此会更安全一些。

全球化发展已经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为割断,必定是要流血的,而且肯定不是单独一方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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